《老爺爺與死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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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是 2021 / 09 / 05,敬請期待!
*此篇文章發布日為 2021 / 07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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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問你,那個洪奕飛到底是誰啊?」
「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這樣啊──希望你們有天還能再見面就好了呢。」
「是啊……」
*
「那個──」
「等等,先讓我說吧!」見對方好像還想講些什麼,我趕緊用一隻手遮住他的嘴,「不然我要沒有時間了。」
再不快點的話──就要沒有時間可以向對方說出那時來不及說的話了。
「沒有時間了是什麼意思?」
「總之,先讓我對你的告白做個回覆吧。」沒有回應對方的問句,我趕緊將話題的主導權攬回自己身上,「我約你到這裡就是為了要回覆你這件事的。」
要將數十年前沒有說出口的話、告訴給你知道。
「呃,那個,在你說之前我想先跟你說,我真的不希望你是因為同情我或是因為知道我要去加拿大捨不得我離開才答應我的告白的喔!」倏地,我的手被對方再次抓住,對方臉上露出一個相當認真的神情。
「……我們認識那麼久了,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邊說邊在心裡做好準備。
「放心吧,我不會因為同情或是因為你要去加拿大就答應你或是拒絕你的。」回望著他的雙眼,我也非常認真地回應他,「我接下來要說的全都是我真正的感受。」
──數十年前沒能告訴你的感受。
「嗯。」
「首先,我很高興你願意把你心中所想全都告訴我,我也很高興你能喜歡我──」
「你這麼說的意思是──!」
「先別急,等我說完。」搶在對方好像要大叫出聲前我制止了對方,「聽見你跟我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我以為只有我有這樣的想法,但沒有想到原來我們是互相喜歡對方,知道這點的我覺得很感動,也很想馬上告訴你我的想法,但是──」
話說到這裡,我停頓了一會,吞嚥口水的動作做了好幾次、擺放在雙腿旁的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此刻的我感覺到好像有什麼卡在喉嚨沒辦法讓自己順利的將想說的話說出口。
因為我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對於對方或是對於自己來說,都是相當沉重的話語,而且是足以造成傷害的話語。
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傷害對方。
可是這似乎無法避免。
儘管我知道現在我所在的世界並不是真正的過去,而是藉由我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也一樣。
若我逃避或是沒有將真正的話說出來的話,這一切也就白費了吧。
明明因為這件事情而後悔了一生,但事到如今我卻又希望可以不要說出口──不想見到對方失望的模樣──然而,這果然是,不行的吧。
我的時間,也已經所剩無幾了──
「但是……?」見我良久沒有開口,對方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但是……即便我再怎麼喜歡你,我們兩個也無法在一起。」吞了吞口水,我心一橫,將應該說出口的話說出口,「我們就算是互相喜歡但仍舊無法擁有一個好的結果。」
「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是男生的關係對吧?」與我對視的對方邊說著,眼神邊轉為黯淡,然後在我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突然將臉上的神情轉為笑容:「如果我跟你其中一個人是女生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吧?只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雖然是在笑著的表情,但在我的眼裡看來那樣的表情是如此的哀傷。
我是第一次看見在他臉上有著這樣哀傷的表情。
認識了這麼長久的時間,我自認為了解對方到一定的程度,我相信對方在跟我告白之前一定想了很多事情──最後在諸多考量之後才決定要跟我告白的。
因為對方並不是衝動的人,每件事情他都是經過了詳細思考之後再行動的,真要比起來的話,搞不好是我自己還比較衝動一些。
而且不管怎麼說,對方應該都很清楚,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我們倆人所在的時代變成幾十年後的時代的話,或許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吧。
想起去年臺灣剛通過同性婚姻的法案,我忍不住有些感慨。
倘若我們倆人能在現代結識,或許結局會變得不一樣也說不定……吧?
「啊啊──話說如果我們真的執意要在一起的話,你母親絕對會反對吧?」對方的聲音讓我從對未來發生的事情的感慨中回過神來,他的表情依然帶著笑容:「畢竟你未來是要接手你家大業的人嘛。」
不,那不是笑容,只是在強顏歡笑。
「嗯,還是別跟我在一起為好,你還有著大好的前途,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沒有什麼好處還會被人閒話,這樣不好。」他繼續開口,明明笑著說話卻感覺他像在哭,長久以來累積多年的經驗讓我馬上察覺到他此刻的情緒。
當然,我也注意到了他那垂下的肩膀、強顏歡笑的臉龐、默默撇開的視線以及那夾雜在話語中的無奈──我想,他大概是想藉由這樣的笑臉,隱瞞住他此刻的心情、壓下那不被允許的心意,只為了不讓我感到困擾,但是我不可能會因為這樣就──我得告訴他,別讓他這樣想!
「欸,阿誠,你就忘了這件事吧。」
才剛這麼想完、打算要開口時,對方率先丟了顆震撼彈。
「啊?」
「你就當作我沒向你告白,不要把心思浪費我這種人身上。」
「什、」
「繼承家裡的大業、然後娶妻生子,這才是最好──噗喔!」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忍不住的用拳頭打斷了他的話。
這次他被我突如其來的一拳打的跌坐在地上。
「你幹麻──」他一臉驚恐的看著我,看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揍他一拳。
「你都提出勇氣跟我告白了,我怎麼可能當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啊?!」我朝著他大吼,「還有,繼承家裡的大業、娶妻生子才是最好什麼的──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殘忍嗎?」
「確實我不能說這樣的選擇不好,但就算這現實不允許我們在一起,你也不該說什麼這樣才是最好的話!你這樣說的話,我們互相喜歡對方的這個心情到底算什麼了!」
心中的情緒透過我的嘴吐了出來,滿溢而出的想法就像是被打開水龍頭般的傾瀉而出。
我知道我們倆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我們那互相喜歡對方、為了對方思考、為了對方去做些什麼的這種情感也確切的存在。
那是不可以逃避也不可以抹滅的。
「你聽好了!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我還是會一直喜歡你的!還有,就算你去了加拿大不會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都會一直記得你的!我絕對、絕對不會忘記你、也不會忘記這份感情!」
我衝上前把他撲倒,雙手抓著他的領子,將想法全部親口說出的同時我也發現自己的雙眸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得既模糊又濕潤,眼淚順著臉龐滑下滴落到對方的衣服上。
發現自己哭的時候,我看著對方呆愣的臉龐瞬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明前一刻想了很多要跟他說的,但眼淚一落,我的腦袋也隨之空白,彷彿那些想法都隨著眼淚一起落下了一樣。
「……噗哈哈哈哈哈──」
我們兩個維持著同樣的姿勢、雙方都沒有開口,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時候對方突然的大笑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寂靜。
「你笑什麼啊我很認真欸!」看著他躺在地上無情的大笑,我突然覺得是不是應該要再揍對方一拳。
我這麼認真的想將自己內心的所有想法傳達給對方,結過竟然是換來大笑?
「哈哈哈哈哈──」對方不知道是被什麼給戳到笑點,笑聲不斷還笑到流出淚來。
「你這──」
「哈哈,不行,真是敗給你了。」
我正揮拳過去想打那張正在狂笑的臉,揮到半空的拳就被對方一手接下,他用另一隻手擦擦眼淚然後坐起身來,我則是因為他突然起身往後跌坐在地上。
「你──」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可以就這樣把你帶走、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了。」回過神來,對方一臉深情的抓著我的雙手,幾乎要把手中的信給握爛的手被握在對方的手中,我從手掌中感受到溫暖。
這一切彷彿就像是真正的──不對,這也不能算是夢境,只是藉由我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世界,所以也可以算是真正的世界吧?
但真要說的話這個不算是“真正的過去”,而是因為我的希望而創造出來的過去而已。
如果這是真的過去的話該有多好,我如此想著,但我深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過去──是不能隨意改變的。
先前死神先生說過的話牢牢的被記在腦海中,那句話印象深刻的難以忘記。
「可是我不能這樣做──因為那樣做的話你該要承受多大的痛苦?」近乎咫尺的臉與熟悉而溫柔的嗓音讓我的心臟差點跳漏了一拍,但很快我又回過神來,因為他臉上的神情又再次轉為哀傷,「雖然我一定會為你遮風避雨、擋下那些流言蜚語,但是我一點也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必須遭受到另眼對待或是別人的閒言閒語,還有,我也不希望因為我們在一起而影響了你跟你家人之間的感情。」
對方似乎想要讓我安心,但看著這樣的他我卻感到不捨。
「你──我也是抱持著相同的想法啊!就算真的要在一起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些的!」
換作是我,我也不會讓他去面對那些──我也願意為了他替他遮風避雨、替他背負那些來自他人的惡意,同時,我也不希望他會因此破壞跟家人間的感情。
我知道的──他的家人跟我的家人一樣,都是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的。
如果今天我們真的執意要在一起,大概後續就會演變成大規模的家庭鬥爭還有家人間的內鬥吧。
這樣看來,我跟他的想法幾乎一致呢。
「哈哈,如果我們在可以無所畏懼在一起的時代相遇的話那就好了呢──真希望未來有一天這個世界可以認同相同性別的人在一起,那樣應該會變得更加美好吧?」
「是啊,一定會更加美好的──!」
我的話剛說完,我遂不及防的被他親吻,那是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你──?!」
「雖然不能在一起,但是只是一個吻應該沒關係吧?」他回以我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的初吻我就收下了!」下一刻,他又變回了我所認識的那個他。
「你這──咦?!」我正想要再給他“一點教訓”,眼角卻瞥見他的身體正在消失。
逐漸轉為透明的身軀已經漸漸延伸到了大腿處。
這是──啊!難道說!
我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手錶上的指針差了一格就要指到十二。
時間已經快到了!
「洪奕飛!」
我有些慌亂的叫著他的名字,但他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得慌亂,他依然很正常的朝我露出笑容,好像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正在消失一樣。
「我在。」
消失的狀況蔓延到了腰部。
「我、如果還有來生、希望我們能夠真正的在一起!」
「呸呸呸,你還那麼年輕說什麼傻話──白痴。」他笑著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接著他又迅速的在我唇上落下一吻,「但是如果還有來生,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在一起的。」
消失的狀況蔓延到了胸口、肩與手,我感受到臉頰上溫熱的感受像一縷輕煙般消失。
「洪奕飛!」我又再次叫了他的名字,眼淚不自禁的又奪眶而出。
等等!我還沒有說完!我還想要再跟他說更多的話!
拜託了!時間啊──拜託你再慢一些──
「阿誠,謝謝你告訴我你的想法,能聽見你說你也喜歡我真的是太好──」
了那個字還沒說出口,消失的狀況蔓延到了臉上,然後迅速的讓洪奕飛在我眼前消失不見。
本來有個人在那裡的地方,已不見人的蹤跡。
留下的只有不停擦眼淚卻怎麼樣也止不住淚水的我。